埔里社（第十）〔志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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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資料識別：
- TUZ-240000032267
- 資料類型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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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著作者：
- 雅堂
- 主題與關鍵字：
- 雅堂先生集外集
- 描述：
- 內文: 埔里社在萬山之中，踞（踞當作距。）臺中行二日可至。地勢平坦，周圍三十餘里，土厚泉甘，宜〔植〕稻（宜）蔗；住民幾四千，漢、番雜處，俗強悍，手耒耟，腰刀槍，有事相仇殺，急則竄入山，伏莽不出，官不能治，蓋猶有蠻武之風焉。南、北二溪，皆源自內山，南為濁水，北烏溪，奔流而西，以達於海，引水溉田者幾萬甲，其利溥矣。 自大墩出南門行，二十里至烏溪，渡溪六里為草鞋墩，迤東行，八里為土城，又三里平林，十里（為）龜仔頭，八里（為）內國姓；地亦平坦，四面皆山。鄭氏之時，左武衛劉國軒曾駐軍於此，以討北〔港〕溪番。光緒十八年，棟軍統領林朝棟復駐軍於此，闢草萊，成聚落。人多粵籍，而家祀延平郡王。自內國姓沿（山）澗行，十二里度藤橋，見一小村落，則北港溪庄也。地絕險，兩山夾立，（森）〔茂〕林蔽天。往時野番嘗伏隘殺人，非合數十人不敢過（也）。十里為松柏崙，高數百＃，蜿蜒而上；俯瞰埔里社，歷歷在目；而遠山亂立，溪水瀠洄，有雄偉幽遠之象。越山東行，二十里至埔里社。是為入社之北路。雖行程較速，而不及南路之平。 自草鞋墩東行，十二里至南投，山間之一都會也。又十二里濁水，十二里集集，八里柴圍。又北越雞胸嶺，十五里而至頭社，地腴而坦，禾黍芃芃，皆番墾成之田也。又八里為水社，中有日月潭，廣可八、九里，環二、三十里，潭中有山曰珠嶼，番繞嶼而居，極稠密，獨虛其中，往來必駕蟒甲。蟒甲、番舟也；〔刳〕獨木為之，雙槳以濟，大者容十餘人。潭中多菱藕，饒魚＃，可取食。而嵐色湖光，陰晴變幻，景絕奇妙。潭北行，逾山七里至＃蘭，又五里沈鹿。又西行十里為谾口，山谷狹隘，丸泥可封，過此以北，則（為）埔里社。是為入社之南路。然皆連山數十里，危崖絕壁，車馬難通；苟斷木石以塞途，雖三軍之勇，亦不能飛度也。 自埔里社向東行，沿眉溪上流，而至霧關，樟、楠、杉、檜之屬，蓊鬱成林，大者圍二、三十尺，荒古以來，斧斤未入，固得長保其壽；自此以往，其為良材歟？為灰燼歟？又不得而知也。霧關地絕高，海拔五千尺；山與臺東接，苟闢而徑之，則可以達花蓮港。登高四望，氣象萬千，＃山起伏，或隱或現，而守城大山獨當一面，神足氣王，巍然為埔里社之屏翰。 （之）〔夫〕埔里社處萬山之中，自外觀之，固不知其別有小天地，然而猛獸之所出沒，野番之所生聚，不知閱幾千百年，而始有今日之景象，此則不可不為考其始末也。 埔里社之番數十種，而多自外移殖：遠或數百年，近則〔數〕十年；（各）分布村落，風俗不同，語言互異，而一年十有二月之中，必有一族之祝元旦，此則尤其奇者也。番族之中，以大肚蕃（蕃當作番。）為盛。初，明永歷（歷當作曆。）二十四年，沙（鹿）〔轆〕番亂，劉國軒（率師）滅之，大肚番恐，遷其族，沿溪行，而東入埔里社居焉；然時與野番鬥，故能（佔）據其地，以迄於茲。其族中藏一古刀，為元至元二年所造，云其祖宗＃來，尊為傳世之寶。然則大肚番之入臺，或遠出於元代也耶？ 清康熙二十二年，水沙連番內屬，埔里社附焉。據臺灣府誌載有二十有四社：曰埔里、曰田決裡、曰毛碎、曰＃丹、曰社仔、曰木扣、曰木武郡、曰子黑、曰子希、曰倒喀、曰巒巒、曰田仔、曰＃蘭、曰田頭、曰思順、曰挽蘭、曰外斗截、曰內斗截、曰（水）〔外〕眉裡、曰內眉裡、曰平來萬、曰致霧、曰多咯啷、曰福骨，而埔里社特其一耳。六十年，阿里山水沙連各社，乘亂殺通事以叛。翌年，諸羅知縣孫魯多方招徠，示以兵威。十二月，水沙連南港乃就撫。明年正月，北港亦就撫。夫南、北港者，埔里社之番也。南番多而弱，北番寡而強，（而）〔然〕各有（競）〔尚〕武爭雄之勢。當是時，漳浦藍鼎元從軍平臺，入水沙連內山，游日月潭，記其勝，以〔為〕古稱蓬、瀛不是過也。 日月潭距埔里社二十里，志稱：番社處大湖中，嶼無田，岸多蔓草，番結竹木為桴，架水上，藉土承草以耕，謂之浮田。人善織罽毯，染五色狗毛，雜樹皮為之；陸離如錯，質亦細密。番婦白皙妍好，能勤稼穡，人皆饒裕。據是以觀，則水社（番）已早開化矣。 乾隆五十三年，林爽文敗後，遊入集集，嘉勇侯福康安奉兵追之。十二月，破集集，爽文入埔社里，遂被摛，解京。翌年，詔開屯各社，分設屯丁。水裡、埔里二社，計有屯丁九十名，屯田百餘甲，番自耕田亦百餘甲。 嘉慶十九年，水沙連隘首黃林旺貪其地腴，多出產，與嘉、彰二邑人陳大用、郭百年合謀（占）據〔之〕，府署門丁黃里仁為之助，假已故土目通事赴府，言積欠番餉，番無所食，願以先疇給漢人（墾）；知府許之。二十年春，（示）飭彰化縣予照使耕，然未詳報也，其受約者僅水沙連（番）而已，而二十四社不知也。百年＃得（示）照，擁＃入山，先墾社仔之地二百餘甲，復由社仔侵入水裡，再墾四百餘甲。＃復侵入沈鹿，築堡以住，再墾五百餘甲；三社番弱莫敢抗。百年偽為貴宦，勢（赫）〔烜〕赫，率壯丁佃農千數百人至埔里，囊土為城，樹黃旗，大書開墾；番不服，相持月餘，佯言罷歸，使壯者取（獻）鹿葺，乘不備，大事焚殺，番不敵，逃入內谾，聚族以嚎者半月；（乃）奪（以熟）（〔生馴〕）牛數千頭、穀數百石，及器物無算。番俗死以物殉，發番塚百餘，獲番刀夥。＃據其地，築堡十三、木城一，益召佃墾；番無所歸，走依眉社赤嵌以居。 先是，漢、番相持，鎮、道微有所聞，偵之，還報曰：「野番自與〔社」番（社）鬥耳。社番不知耕作，漢佃代墾以充食，又人寡力弱，倚漢為援，故助之。所殺者野番也。」二十一年冬，總兵武隆阿北巡，悉其事，嚴詰之。彰化知縣吳性誠請逐佃，而佃恃府示不從，有希府中指者曰：「漢佃萬餘，費、工已巨，一旦逐之，恐滋變。」性誠上言曰：「埔地逼處內山，道路叢雜，深林密菁，（箐當作菁。）一經准墾，人集日多，命盜凶徒從而溷跡，若招聚亡命，肆為不法，事且奈何？且此地固生番打鹿之場，開墾以後，理疆定界，而奸人無厭，久必漸次私越。番雖愚蠢，凶悍異常，一旦棲身無所，勢必鋌而走險，大啟邊＃，不若乘未深入，全驅而出，尚可消患於未然也。」鎮、道從之，飭府撤還。二十二年六月，召諸人至郡會訊，予百年枷杖，餘宥之。署北路理番同知張儀盛偕性誠赴沈鹿，毀堡逐佃，番始歸；又立碑於集集、烏溪二口，禁出入。自是埔里社復為番有。然二十四社日衰，漢人亦稍稍入。社仔被逐於頭社；貓蘭併於水裡；多喀啷、福骨二社與沙里興鄰，遂入從野番；眉裡、致霧、安里萬三社亦引野番以自固；埔里人少，雖與水裡睦，而不能相救，甚自危。 道光三年，萬斗六社通事田成發以事被革，詭與埔里社番謀，約招外番為衛，與以地使耕，聽之。成發乃結北投社革屯弁乃＃師、革通事余＃尉，募附近熟番入墾，而漢人陰持其後。成發之徒有與水沙連隘首蕭長發有隙，長發往發其謀。九月，北路理蕃（蕃當作番。）同知鄧傳安會營入埔里社察之，撫循而還。傳安頗有開墾議，而紹興人馬峨士居臺久，聞其地饒，至福州，游說商人林志通為墾戶，總督趙＃軫以問前臺灣知縣姚瑩。瑩曰：「臺灣生齒日繁，游手亦＃，山前已無曠土，番弱不能有其地，不及百年，山後將全入版圖，不獨水、埔二社也。然會有其時，今則尚早爾。」 四年五月，巡撫孫爾準至臺，欲議其事，傳安力陳開墾之利，爾準意動，欲援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故事，以問知府方傳穟。時姚瑩在臺，傳穟訪焉。瑩曰：「必欲開二社者，有要略八事，君其言之。」傳穟曰：「何謂八事？」曰：「往者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之開也，乾隆年間，則有漢人潛往；嘉慶元年，吳沙乃率＃入山，佔奪攻殺凡十餘年。楊廷理往開時，大局已定，故＃番獻納輿圖，設官巡理；然委員督墾，初東勢番尚持不從，強而後可。今埔里開墾之民已逐，社番又未輸誠，前此漢人焚殺之怨未忘，若往開設，必先和睦番情，其要一也。撫番須用通事，而通事多奸人，彼不以朝廷安撫為辭，而以危言恫喝，番懼而從命，心實不服；設有異謀，殊傷國體。＃開社之際，交涉事多，鬥毆小故，皆足釀亂，則通事必求良善，其要二也。水社在外，如社仔、沈鹿之地，已為漢人佔墾者無論矣。埔地周圍數十里，番自墾成者僅十有一、二，餘皆荒埔，今社外塾番往墾者不過二百餘人，官墾則招佃，約費巨萬，將以何者為番田，何者為官佃？官課、番租不可混淆，其要三也。社東北沿山各社，則非埔里之地，其內谾諸處亦並開否？或以山為界？山外通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及奇萊、秀姑巒之處，開後不無人民私越，往來其中，則界址作何開閉，其要四也。前此漢人往墾，各有頭人領照，其意在充業戶；此時必萌故智。業戶之設，其弊無窮，徵收租課，逋嘗十萬，一有破敗，更換為難，不若官自召佃，永除業戶之名；然奸人集資謀充，其利甚大，不惜賄賂以求，或倡邪說以惑上聽。必須奸計不行，而後民佃始可相安，其要五也。地方數百里，墾田數千甲，用佃殆將萬人，紛紛烏合，苟無賴（賴當作頭。）人經理，不但無從約束，且工費何出？昔蘭人之法，合數十佃為一結，以曉事而本多者為首。合數十小結首，＃一富強有力而＃服者為大結首，有事官以問之。然後有條不紊。視其人之多寡，授以地。墾成，眾佃均分，結首倍之，或數倍之，視其資力。今開埔地，亦當略仿此意行之。其要六也。蘭地南北百餘里，並山計之幾二倍，東西腹地亦四、五十里，不足置縣，故設一廳。今埔地方三十餘里，並水社山埔計之，亦百餘里，似不足為一縣、廳；然其地在萬山中，南自集集，北自烏溪，兩路入山，皆極（入）〔迂〕險，內通凶番，後通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、奇萊諸處，蓋全臺之要領，前後山之關鍵也；而去彰化縣治遼遠，非佐雜所能鎮撫，不得不略如廳、縣之制，文武職官廉俸、兵餉，作何籌給？不可不為計之，其要七也。田園日闢，生聚日多，不特商賈通行，則所產米穀民食亦必出山糶糴。其南由谾口進水社，山嶺重峻，勢不可行；唯北路烏溪可通，而溪水上流頗淺，亂石巑岏，亦當開通，以便舟楫，其要八也。」傳穟陳其說，爾準見而難之。時性誠為淡水同知，呂（原脫。）志恒為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通判，傳穟更集＃議。性誠、志恒皆主禁，傳安不能執前說，亦以為當禁，傳穟遂詳請禁之如故。 先是，埔里社番＃為野番＃殺，而勢弱不足以自振，番婦某乃邀彰化、嘉義之塾番移墾，引以為衛；先後至者七十二社，各以名其所居，而最著者十四：曰岸西、曰岸裡、曰＃羅、曰南水、曰中北、曰南投、曰阿里史、曰＃霧梀、（梀當作＃。）曰枇杷、曰翁仔、曰烏牛欄、曰＃裡蘭、曰樸仔離，皆有勢力者也，然以漢人侵入之故，力微勢渙，將不足競存。於是岸西社舊通事潘阿沐、土目潘德慶及各社番目，共立防制之策：毋許侵越內山，擾動野番；毋許恃強凌弱；毋許引誘漢人開墾；毋許傭用漢人經營。有不從者，＃共逐之。是為熟番自衛之道。其時有＃二千餘人，有田二千餘甲，而埔里社番之存者不及十二，亦可悲哉！ 二十一年正月，署北路理蕃（薯當作番。）同知史密入山查勘，熟番慮被逐，求免，密乃定〔界〕，不許再墾。歸而建議開設，（而）給事中朱成烈亦奏請開墾，總督顏伯壽（壽當作燾。）按案復奏，禁之如故。二十六年正月，密偕北路協副將葉長春、署南投縣丞冉正品率土目、通事復入山。埔里社土目督律與水裡社土目毛蛤肉、田頭社土目擺典、＃蘭社土目六改二、沈鹿社土目排搭母、眉裡社土目改努等，領六社＃千六百六十有三人，哀求內附。密詳查土田，則埔里可墾四千餘甲，番僅二十有七人，生計窮困；而社南之地，為熟番私墾者約千甲，其＃已達二千；水裡可墾三百餘甲，有＃四百三十有四人；田頭可墾八百餘甲，有＃二百八十有八人；＃蘭可墾七百餘甲，有＃九十有五人；沈鹿可墾四千餘甲，有＃五十有二人；眉裡可墾二千餘甲，有＃一百二十有四人。統計可墾之地一萬三千餘甲，甲徵穀一石，則年可收官穀一萬三千餘石，以充設官戍兵之費，綽有餘裕。密請捐墾二千甲，以為民倡，嘉、彰士紳亦認捐墾費十八萬餘圓，許墾七千餘甲，則此後地利日闢，生聚日多，埔里社之繁興可期而至。於是，密稟道、府，請援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之例，巡道熊一本、知府仝（仝原誤作周。）卜年轉詳總督。總督劉韻珂大喜，下詢開墾可慮七事，一本條復籌辦，力主開設。十月，韻珂上其事，略曰：臺灣孤懸海外，民情浮動，不逞之徒，動＃械鬥，甚至謀為不軌，迨至兵役緝捕，而匪徒以水沙連內山為緝捕難至之區，相率逃入，潛匿深藏。若開闢則地歸經理，建廳設汛，棋布星羅，（徒）匪〔徒〕無從託跡，地方則可安謚，是其袪弊者一。臺灣向無土著，多係閩、粵之人。前此地曠人稀，物產豐富，力作經營，皆可謀食；今則生齒日繁，生產乏術，有游民而無恒產，鮮不從為盜賊。若開闢則驅之力田，耕鑿相安，自消患於未萌，是其袪弊者二。水沙連土地肥美，甲於全臺，雖例禁私越，然以小民趨利若騖，難保無私越之人，則使加謹巡防，迭增厲禁，亦難保無官來則去，官去則來之弊，若開闢則按戶授田，奸人無從混跡，可免意外之虞，此其袪弊者三。佳里興等社野番，在水沙連各社之後，不法之徒向有勾引野番潛出擾害之事，而兵役不能深入查拿，以致負固恃險，毫無顧忌。若開闢則番（按番下似脫一地字。）悉為我有，擇要防守，奸人既不能私入，野番則不敢越界，是其袪弊者四。水沙連各社生番，向以抽藤、吊鹿為生，不諳耕作，茲因封禁日久，社地荒蕪，俯仰無資，籲懇歸附，若不准其所請，＃見拒於官府，必串謀於熟番，則不串謀而漢奸必有私誘生番之理；該生番始雖舍熟番、漢奸而求官，後必結熟番、漢奸而拒官矣。若開闢則番眾必安，可杜私墾之漸，而熟番、漢奸亦無由串謀勾結，是其袪弊者五。臺地夙稱殷富，近因物力有限，戶口頓增，以致日形凋敝。若開闢則地利較溥，歲產米百萬石，而木料、樟腦、藥材諸物更屬不少；通工惠商，培養生機，元氣可以漸復，是其興利者一。臺地餉銀須向內地撥解協濟，不特虛糜解費，而且重洋遠涉，疏失堪虞。若開闢則歲得正供數萬石，則可就地酌撥；在臺灣多一分餉銀，則內地少一分協濟，是其興利者二。臺灣為海外巖疆，倉儲不可不裕。若開闢之後，正供＃有盈餘，而該同知捐墾之二千甲，一經成熟，又可酌提充公，從此倉儲日充，則可為地方緩急之用，是其興利者三。鹿港向設屯丁三千餘名，歲給餉銀不敷衣食。若開闢則調取無業番丁，酌給荒田、農具，令其自行耕作，由官給械，隨營操演，使之生計裕如，無事則保衛番地，有事則協助兵力，是其興利者四。水沙連內山，前控嘉、彰兩邑，後近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廳，為全臺腹背重地。若開闢則前後呼吸相通，全臺可資策應，是其興利者五。其袪弊也如此，其興利也如此，若竟重拂番情，拒而不納，未免坐失事機。伏思國家承平二百餘年，深仁厚澤，遐邇傾心，闢土開疆，所在多有，雖遠方甌脫，無不列入版圖。今水沙連各社，雖祇彈丸一隅，而該生番臝居崖谷，性類犬羊，一旦感承恩厚；薙髮易衣，獻圖納款，統榛榛狉狉之儔，遵蕩蕩平平之路，亦未始非太平之盛事也。疏上，命大學士、軍機大臣議奏，不可。又命韻珂渡臺履勘，籌及久遠，據實奏明。而史密以時會＃至，未可中止，＃商道、府，官先試墾，以定番心。於是各官皆捐墾費，會營派兵二百，隨往彈壓。以十二月中入山。 ＃，接部中復奏，密慮事勢又變，翌年二月，復上總督書，曰：「查此事，內地隔海，未經親睹情形，遠在九重，更無從知其底細。（蕃）〔番〕情難測，誠為疑所當疑，若一經洞悉實在情形及辦理體要，固有渙然冰釋，無可疑慮者。細繹部文，總在後患滋多四字，是未深知臺地之番，而與青海並視，甚且等諸外夷，不能不以難測為可慮。不知臺地之番與別省之番＃異，獻圖開闢，不自今始。全臺無地非番，一府四縣皆自生番獻納而來，由諸羅而彰化，由彰化而淡水，納土開墾，百餘年來，安於無事；則遠在後山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，開闢四十餘載，亦未有番害。蓋臺番之所以＃異者有故。凡番情滋事，志在金帛、牲畜，始有搶掠、拒捕之事。而臺番最愚，一無所欲，委以金錢，亦不受用，＃無大志，安有大害？此臺番之情也。凡番人生事，必藉其器械精工、＃火便利，方能得力。臺番獵食為生，所用者竹箭、鐵鏢而已，一聞銃聲，遠竄無＃，裸體赤身，何能為戰？番酋每以聲勢相通，易於結黨。而臺番散處四山，各自為謀，不相統屬；社雖多名，多至數百人而已，彼此不敢往來，呼應不通，從無糾結。此臺番之勢也。此所以不同於別省之番，而絕無大患者。然猶概指生番之大略，至若初歸埔、水六社之番，其情尤為可靠。地近外山，常與漢人交接，和煦曉事，近附六社番情同於埔、水，而勢皆衰弱，此十二社僅有一千六、七百人，除婦女老幼、祇有壯番七、八百人，散於各社，窮苦可憫，見官經理，如嬰兒得毋，投懷望哺之不暇，何敢生事？亦何能生事？安撫經年，調遣奔走，已成熟番。番性最直，最重薙髮。全臺十數萬熟番，其初何一非生？又何一難測？此生番改熟，萬無可慮之實在情形也。然而開闢之初，動計萬全。在無可慮之中，必存一可慮之心，而通盤籌畫，防患未然。查六社外，遠近生番業經陸續獻圖歸化者八十餘社，例應增設大小各屯，挑取壯丁，大屯四萬（萬當作百。）名，小屯三百名，增設屯弁管束，所有千總、把總、外委、屯目、土目、通事，則擇本社強力頭人，充當委任，使之自相管轄，責成鈐制，則數百里同於臂指，此控制之法也。每丁例給間田二甲，生番＃改熟番，仍不能諳耕作，佃給租穀籌餉八圓，番不需錢，准折鹽布，再按開墾之田，定給穀石。番愚無知，但謂歸化獻圖，便可得食，延頸經年，今歲萬不可無穀。未召業主，不得不官墾先給，以慰番情，此撫綏之法也。分別調遣，驅使當差，雜於熟番，俾其漸習漸馴，漸知禮法；更調強壯，以牽制全番，使不敢動，此馭〔治〕之法也。盡去東南北三面近山大樹叢林、深菁（菁山當作箐。）密草，一望平坦，無可伏匿，分守各隘＃臺，募番設隘，隘勇多用熟番，以番防番，此備禦之法也。投誠歸命，盡屬懽忭待哺之番，但須安置得宜，衣食有賴，便作良民；第一要籌在於設〔屯挑〕（壯）丁，自相維制，一番以至萬番，若網在綱，（置）雖多奚慮，歷年改熟照例設屯，無不如此，此通盤籌畫控制撫綏馭治備禦之實在情形也。然此事試辦已一年有餘，經道、府再四籌商，事關重大，慎之又慎，非全局在胸，何敢孟浪？自去年正月至今，大局已成，部署悉定，入山試辦，又經數月，漢、番安堵，並無事端。然而，准辦則然，否則其情頓別。不知者謂辦〔則〕可慮在後日，有識者（則）〔謂〕不辦則可慮在目前。窮番無〔以〕自謀，苦無生路，一旦輸誠薙髮，求改熟番，天下無不准歸化、不准為百姓之理，峻拒驟絕，＃望俱空，是激之〔使〕怒，其變有不待智者而決。自古傾心內附，無不撫收安置。＃歸化例題之件，雍正、乾隆歷辦有案，熟番皆由生改，設屯籌餉，不有間田，則遵例安置之處，從何措手，改歸化與開墾原係兩事，而別無曠土，不得不併案以辦者。」 四月十五日，韻珂舟至鹿港，淡水同知曹士桂、北路協副將葉長春、參將呂大陞及史密隨行。五月十三日，自南投入山，歷田頭、水裡、＃蘭、沈鹿、埔里、眉里等社，諸番聞總督至，扶老＃幼，伏道歡呼，有獻鹿皮者、番布者、雞子者、番餑者，犒以鹽布使去。而北港之平來萬社，南港之丹社、吻吻社，野番也，亦前後獻物輸誠。先是，熟番徐憨棋倡占番地，又發改努姪墳，恃強焚＃，＃側目。韻珂聞其惡，檄密捕之，斬以＃。二十日至，歸至彰化。八月十六日，復上疏曰：「我國家開疆拓土，二百餘年，聲教所敷，東漸西被，遠邊辟（辟當作僻。）壤，盡入版圖，幅員之廣為漢、唐以來所未有。茲水沙連六社番地不過蕞爾一隅，或禁或開，本屬無關得失，（時）〔特〕以生番率＃來歸，出於不知耕稼，生計日蹙，而招佃之熟番又皆減租期矇，其所欲得為撫治者，實籍（籍當作藉。）以保護身家之計。若不俯順番情，則生番日益窮困，熟番日益肆橫，勢不至不盡戕其生而盡併其地不止；久之呼朋引類，日聚日多，而無賴之徒、負罪之犯，亦得以無官查察，潛跡遁藏，從此儔類互分，必致以強凌弱；黨羽＃眾，更恐拒捕抗官，得逋逃之所，為負隅之謀，其貽患殊難逆料，縱熟番不難驅逐，而利之所在，人所必趨，能禁今日之不來，不能保異日之不往。從前＃碑立界，設隘分防，立法何嘗不密？乃私墾者仍有二千人之多，禁令雖嚴，難期歷久無蔽，則驅〔逐〕之後，厲禁迭增，無（如）〔敢〕或有逾越，而被逐之熟番數至二千，＃無本社可歸，又無田廬可家，饑寒交迫，勢必流而為匪，臺灣地狹人稠，本多不靖，又何堪再益此二千流匪也？一經開墾，則分疆畫界，計畝授耕，生番收其租息，熟番得以力田，而撫馭兼有，文武巡查，又有兵役，則一切無賴之徒、負罪之犯，更屬無從託足。顧議者謂臺地民情浮動，械鬥、豎旗，層見疊出，若再開墾番地，將來內地匪徒竟與番類勾連，剿辦必更費手；不知匪徒與番〔聲〕氣本不相通，溯查歷年擋（擋當作檔。）案，祇有官兵不敷派撥，酌調屯兵協剿之案，未有匪類勾結，隨同附和之事也。或又謂生番世隸化外，罔知法度，現雖困苦來歸，迨衣食充裕，無所顧忌，安見不始順終悖；不知漢奸詐偽百出，每多首鼠兩端，而生番則不識不知，絕無機巧，縱使譎變無常，而所需之械，與所習之技，又無一足恃，剿捕亦甚易易。且臺自鄭氏滅後，則為中國所有，陸續開墾，無處非生番之地；百餘年來，涵濡帝澤，共安耕鑿之天，從未（開）〔聞〕生番為害，調兵征剿之＃也。或又謂臺地本屬外夷，現在閩省兩口通商，夷情或不無叵測，若六社番地一開，土地廣而財賦多，外夷之垂涎更甚，不知夷情祇在通商，並不貪圖土地；而六社僻處山隅，距海口又遠，外夷斷無垂涎之理，必謂外夷之垂涎，專以六社之墾否為行止，臣固未敢深信也。臣材識檮昧，非不知省事為為政之要，諉事為便己之方，特以六社番地開之則易於成功，禁之竟難於弭患；以臣愚見，似不若查照前奏，仍援淡水、 （ 當作噶。）瑪蘭改土為流之例。」內閣大學士穆彰阿復奏曰：「臺灣六社番地，經該督履勘地勢，體察情形，以生番獻地輸誠，欲求內附，為自全之策。竊以番民投順，此時不患其不真，患在始真而久漓；番地開墾，此時不慮其不利，患在有利而滋害。統核該督所奏，六社之地墾田，每年可征正供三萬餘石，然糜費甚繁，何裨積貯？一旦有事，將倍數十年之所入，一時而用之。生、熟各番合壤而居，不能不與漢民交易，＃有官吏，必為平其爭訟，而接壤凶番常出擾害，六社番地既沃，尚被侵壓，則官當力為保護，爭訟不平，必相械鬥；保護不周，必相仇敵。始則番與番戕，繼必番與官抗，理諭之不可，則治以法；法禁之不可，必繼以兵。一番不安，全番騷動，匪徒乘之而起，外夷從此窺釁，此尤不可不深慮者也。故與其輕議開墾，而昭（昭似當作貽。）害於後，不若遵例封禁，而遏利於先。」詔從之。而埔里社開設之議復止。 二十八年，徐宗幹任巡道，韻珂命籌善後之策，六社土目＃至道署，環請改熟，眷眷而不忍去。於是宗幹上書，請設六社屯丁。其議則以番養番，以番防番；許之，而埔里社開墾之事乃不廢。其時泉人鄭勒先率夥入埔里社貿易，番不肯，勒先示以無害，又從番俗改姓名，與番親睦，久之且獲利。自是以後，漢人之入山者踵相接，而又驅之以冒險不屈之氣，附之以張皇趨利之心，持之以得寸則寸、得尺則尺之勢，不及十年，而埔里社之地漸為漢人所割據，且有關（關當作闢。）田廬、長子孫，為久住計者。勒先＃富，為＃番信服，乃出資建市街，以棲息來者，是則今之大埔城也。 同治元年，戴潮春之變，餘黨多據集集，以侵略嘉、彰二邑。及平，竄入六社者數百人，是皆桀驁不軌之民，以競逐生存於番界，故其俗猶悍也。 十三年，牡丹之役＃平，巡臺大臣沈葆楨奏開私入番地之禁，詔曰可。翌年為光緒紀元，改北路理蕃（蕃當作番。）同知為中路撫民理蕃（蕃當作番。）同知，治埔里社，駐兵建城，獎勵移民，凡入墾者官為經理，日給米一升，貸其農具、種子，與以熟田一甲、荒地一甲，成則永為己業，課其賦稅。當是時，開山撫番之議既行，以總兵吳光亮率中軍，同知袁聞柝率南軍，提督羅大春率北軍，分兵三道而入。正月，光亮以兵千五百名，自集集入山，過八通關，度玉山之麓，隨山刊木，以達臺東之璞石閣，計程二百六十有五里，招撫水裡等三十有九社，歸順番人七千二百九十有二人。分埔里社為四保，設義塾十九，聘漢人為師，以教育番童；其經費以亢五租充之。久而施設漸弛。 及劉銘傳任巡憮，勵行理番之政。十三年，中路撫民理番同知王九齡上撫番八策，銘傳許之，而埔里社之教化又興。先是，全臺設撫墾總局，以在籍太僕寺卿林維源為防務幫辦大臣、道員林朝棟為中路營務處，諸番有不庭者則討之。十二月，檄署臺灣鎮總兵章高元率砲隊及練兵，自集集開山而東，統領鎮海後軍副將張兆連自水尾開山而西。自冬徂春，兩路相通，計程一百八十有二里。而高元別率一隊，自水底寮開道至埔里社，招撫北港萬霧等五大社，眉加蠟、吻吻等四十有四小社，歸化番丁九千有餘人；又由拔埔丹社招撫卓大、意東等六十有一社，番丁八千有餘人，各置塘兵戍守。 十三年七月，水裡、田頭、＃蘭、沈鹿，與卓大社合謀反抗，塘兵不支撤回。八月，朝棟以兵二千五百討阿冷、白毛之亂者，分兵四道，其一隊自北港溪背而入，張隘路，築砲臺，以壓服＃番，而埔里社之境內始安謐。十四年，改北（北當作中。）路撫民理番同知為埔里社廳，又移北路協副將於埔里社，以防備番界。八月，設撫墾分局於蜈蚣崙，而埔里社之墾務乃日進。（夫埔里社之物產，以樟腦為第一，其次（則）〔為〕米，又次（則）〔為〕苧（則）〔為〕藤，而山林之美，礦產之豐，羽毛齒革之類，尤為無窮之利也。）險阻備，物土方，埔里社之人以是大集。 連橫曰：埔里社開闢之議，鄧傳安倡之，史密和之，而劉韻珂乃大言之，其言開闢之利大矣，而清廷臣工昧於時勢，一＃再＃，棄為敝屣。彼固以臺灣為海外甌脫，視之不甚輕重，又何論於番地也哉？然自設治以來，閱歲三十，其繁盛幾於（於似當作與。）郡邑埒，且有蒸蒸日上之勢；沈文肅創建之功偉矣哉！戊申冬十月，余往（游）其地，因得考其始末而紀之。（若夫改革之後，事變之多，則俟之後篇。）
- 出版者：
- 鄭喜夫
- 日期：
- 出版品發行日期:1976
- 格式：
- 文字檔
- 來源：
- 臺灣文藝叢誌
- 語言：
- 中文
- 範圍：
- 臺灣文藝叢誌
- 管理權：
- 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