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護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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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資料識別：
- TUZ-010303006591
- 資料類型：
- 文字
- 著作者：
- 明道
- 主題與關鍵字：
- 臺灣文藝叢誌
- 描述：
- 內文:威內薩東面亞德利亞海。意大利北方之巨鎮也。有老人名阿里斯者。即居於是。住宅宏敝。且有花園。乃出重金購之於某伯爵者。蓋老人壯年時。曾冒險往澳洲採金礦。致富而還。然今已白髮蕭蕭。額上之皺紋。日深一日矣。老人之婦早亡。無子。僅有一女。名意娟。碧玉年華。綠珠容貌。肄業於城中某學校。老人愛之甚。因彼膝下足以娛其桑榆之景者。僅有此一顆明珠也。而意娟生小嬌憨。終日依依膝下。與小羊之戀其母無異。 一日。為星期日。老人因事外出。意娟在家誦讀。忽聞門鈴鏗然。女僕引一少年人。少年身驅修岸。眉目清秀。有衛玠玉人之概。見意娟在室。即致詞曰。表妹安乎。伯父何在。意娟起與握手。嫣然曰。吾父今晨外出。至今未返。聞往商人般克處去。表兄此來。有所事乎。少年曰。今日為公司中例假。故來拜訪耳。意娟聞言。粲然一笑。與少年?手往後園而去。 少年名納恩。老人之表姪也。亦居於威內薩。幼失怙恃。遺產僅一廣廈。納恩執業於煙酒公司。每星期可得薪金七鎊。每有暇時。輒來與意娟?談。柔情脈脈。細語喁喁。郎心妾心。固同是一心也。顧老人頗厭之。以其非富家子弟耳。是日納恩來。適老人不在家。二人乃同往園中。坐於綠陰之下。花香四襲。中人欲軟。納恩曰。表妹。余一日十二時。無時不思妹也。妹其愛余乎。意娟曰。眷戀之情。余豈獨異。言時。紅暈上頰。俯首無言。頻以足尖踐蹴芳草。納恩坐於其側。覺蘭氣如麝。心蕩神移。因握其兩手。忸怩而言曰。前次所請求者。妹尚未復余。妹果不嫌貧賤。尚乞俯鑒微忱。而賜之盟。意娟聞言。嬌羞無似。以首枕于納恩肩上。納恩顫言曰。吾愛。雖至世界之末日。而余愛汝之心。終不變易。在天為比翼之鳥。在地為連理之枝。余心如此。妹則如何。意娟曰。余允汝矣。當再探老父之意也。二人方纏綿間。忽聞履聲??。老人從一門中走出。見二人狀。面色頓變。厲聲謂納恩曰。孺子敢爾汝窮鬼欲誘吾嬌女耶。速離此。後毋再履吾庭。納恩起立曰。欺貧重富。非君子也。大丈夫負此七尺軀。庸知後日無發揚時乎。老人叱之曰。喋喋何為。汝譏吾非君子。設吾在盛年時。當拳汝矣。速去速去。納恩憤不可耐。設非意娟在旁。必毆老人。至是乃淒然顧意娟曰。余誓娶汝。余誓救汝脫離此專制之家庭。行再相見。言畢。長嘆而去。老人乃以手挽意娟入之。慰之曰。彼窶人子耳。烏足念。他日余當導兒至羅馬一遊。物色勳爵子弟。為吾門楣爭光。老人言時。意娟若勿聞者。蓋彼美此時之情。固專注於個郎之身也。 朝曦方上。宿鳥齊鳴。意娟晨粧竟。方欲赴校。門次。忽遇納恩。急搖手止之曰。兄來何為。吾父方在書室中。…納恩曰。余有一好消息奉告。余將一變而為富翁矣。意娟沉吟曰。富翁乎。果何來者。納恩曰。余叔僑居於英。今余忽接來電。謂彼已病危。欲將遺產承襲於姪。命余遠赴倫敦。聞遺產約有三十萬鎊之數。我愛思之。余今得之。不將而團團作富家翁乎。今余此來。將與吾愛暫別。願吾愛轉達伯父。伯父見余受此財產。或能挽回其心也。意娟聞言。大悅曰。諾、惟兄之命是聽。妹禱上帝。祝兄平安。納恩乃吻其柔荑而別。 納恩既別意娟。即乘輪抵英。比至倫敦。則其叔父已逝世矣。遺囑謂吾久商在外。親戚寡少。僅有一姪名納恩者。居於本國威內薩城。今吾不幸病危。願將遺產五十萬鎊。盡付於姪納恩讀竟。既悲且喜。所悲者。叔父一生在外。無一家人能送其終。所喜者。則遺產不止三十萬。而幾增一倍也。翌日。遂往謁其叔之墓。摒擋諸事。哭別而還。及歸威內薩。賀者盈門。咸謂納恩富矣。納恩乃開一跳舞會於家中。酒綠燈紅。衣香鬢影。極一時之盛。老人阿里斯。亦同其女蒞會。意娟華服彩裝。燈光之下。益顯嫵媚。納恩見意娟至。即上前握手。絮談別後離悰。倍覺歡樂。席方半。群起跳舞。有康德夫婦者。煙酒公司中之主人也。為有名之跳舞家。納恩見之。不覺技癢。笑謂意娟曰。吾妹有興。盍一舞為樂。意娟可之。納恩即?其手。登氈而舞。二人各出平生所長。不啻穿花之蝶。織柳之鶯。極五花八門之妙。觀者咸嘖嘖稱譽。意謂此一對璧人。郎才妾貌。足堪匹偶。老人亦撚鬚而笑。不如前日之露鄙夷色矣。頃之。二人舞畢。同坐休憩。意娟已粉汗濕透。此弱不勝衣之媚態。納恩睹之。倍生憐愛。及鐘鳴一下。諸客始各散去。意娟亦隨老父歸矣。 次日。納恩至老人處。老人延之入室。謂納恩曰。今者天幸。汝忽富矣。往昔唐突。萬勿介意。納恩曰。人事無常。固難預測。伯父今能以愛女見許乎。老人曰。意娟既可。吾何不可。時意娟亦款步入室。聞老人語。大喜。立跪其膝下曰。老父見允。兒甚心感。納恩亦起謝。老人見此一對如花兒女。亦洋洋自得矣。一星期後。納恩與意娟結婚於禮拜堂。自是雙飛雙宿。樂乃無藝。不料新婚宴爾。驚耗忽來。蓋歐戰方酣。意人亦被捲入旋渦之中。與德奧開戰矣。納恩名列軍籍。不得不出而從戎。乃與意娟訣別。託老人代為照料門庭。此時之意娟。不特黯然銷魂。一縷芳心。且因之碎矣。納恩慰之曰。吾愛勿泣。上帝降祥。必無他慮。異日奏凱歸來。當重有團圓之日。意娟聞團圓兩字。聳其香肩。泣更不已。蓋彼新婚夫婦之離別。誠有慘不忍言者。意娟自納恩行後。獨守空閨。淒涼之況。殆難言喻。惟日閱戰報。冀得一二新聞。老人亦索然寡味。滿懷感慨。日沉湎于麴蘗中。納恩初尚有書抵家。意娟亦報之以書。而數月之後。黃姑音沉。青鸞信杳。竟無一字復來。意娟訝甚。晨占晚卜。日盻納恩之書之至。一日。讀報紙。見意軍為德軍所攻。交戰一日夜。炮火不繼。大敗而退。陣亡將士不計。意娟閱此。中心大驚。默思陣亡者若是之多。不知吾夫能無恙否。如已捐驅沙場。則我??孤嫠。何以為生。此時思潮紛起。如醉如癡。一夕。忽接納恩書。意娟急啟視之。書曰。 愛妻如握。我等結褵。未及一月。以同命之鴛鴦。作分飛之勞燕。其命也夫。我身雖在戰地。無日不思吾愛。然吾愛須知今日之書。乃余末次寄之書矣。嗟夫吾愛。言之深痛。日前我軍與德軍交戰。奧軍又從旁來襲。我軍孤軍深入。乃為所困。及後援軍至。全師已將覆沒。余亦受傷而暈。不省人事。迨醒時。則身已在醫院。稍一輾轉。痛徹肺腑。醫生謂余遲至明晚必死。以受傷過重。弗能救也。余今亦無他望。惟願我愛接書之後。切勿悲痛。以增余罪。蓋余之死。死於國。懸想他日天堂相會之時。其樂當不減於生時也。………………… 意娟且讀且泣。不及讀畢。已暈倒于地。老人睹此景象。淚亦為之籟籟而下。及意娟醒。慘呼曰。阿父。彼死矣。…奈何。…老人曰。吾兒勿悲。納恩為國而死。榮莫大焉。老人雖欲安慰其女。而仍不能自遏其淚。意娟曰。休矣。上窮碧落下黃泉。兩處茫茫皆不見。我摯愛之納恩。今何在乎。言訖。掩面大慟。鄰人有來慰勸者。見意娟之狀。莫不墮淚而退。 一夕。意娟挑燈獨坐。忽聞遠處琴聲。悠揚傳達。思及曩昔納恩與已之親愛。不覺放聲大哭。繼念納思已矣。其妻當何如者。納恩盡忠於國。其妻獨不能盡忠於國乎。吾當投身紅十字會為看護婦。以繼納恩之志。方意娟轉念時。老人已聞哭聲而至。意娟即以此意白之父。老人曰。兒志已定。老父亦無他言。但願無忘此華髮星星之人耳。意娟頷之。乃投紅會習看護之職。一日。意軍又敗矣。紅會運送傷兵入院。或負或舁。忙碌不堪。而看護婦亦往來栗碌。如走馬之燈。第六號病室內。有一傷兵。仰臥胡床。面色慘白。身裏布帛。呻吟不絕。斯時門外有一看護婦入室。衣服縞素。峨眉不舒。一種慘淡可憐之色。有非筆墨所可形容者。伊何人。即意娟是也。意娟來此。幾兩月矣。日夜以服侍傷兵為職。有時病人有痛苦。彼美輒出其曼聲以歌。珠喉宛轉。使人樂而忘苦。且又出其家財之半。以助軍餉。蓋納恩已死。彼美已勘破塵緣也。今日入室。亦來看護傷兵。當時意娟見傷兵呻吟床榻。即柔聲詢之曰。君覺痛苦乎。傷兵微頷其首。意娟曰。請君暫忍。不久當愈。傷兵搖首曰。余股已折。無再生望。所難捨者。家中尚有。嬌妻愛子耳言訖長嘆數聲。意娟聞語。觸動其懷。淚下如雨。傷兵見之。謂意娟曰。女士其有傷心事乎。意娟亦點首。傷兵曰。吾名馬利遜。家居拿泊爾斯。有愛妻名曰波喜亞。年二十有二。子名聖德。方在襁褓中。憶吾出門時。與吾妻吻別。聖德在搖籃中。面吾而笑。兒童固無知識。但吾見之。益覺戀戀不捨。而今已矣。欲見吾妻拏之面。會當在夢魂中也。倘蒙女士垂憐。待吾死後。寄一信息與吾愛妻。吾當感汝。意娟曰。君勿悲。余必遵命。言畢。遂姍姍往別室中去。 明日?間。意娟復至傷兵馬利遜處。時馬利遜病勢沉重。昏迷不醒。口中囈語喃喃。見意娟至。即呼曰。波喜亞。吾愛來乎。余目幾望穿矣。復握其手曰。我愛。汝果憐余乎。意娟雖知為譫語。念納恩易簀時。不識有此情景否乎。若果爾。彼不知洒幾許傷心淚矣。又聞傷兵語曰。我愛。余今死矣。余甚願余勿死。可以與我愛常相廝守。然勢已如此。不得不與我愛訣別。我愛。汝知余此時之難堪。雖鎗擊亦未及其萬一乎。我愛請與余接吻。此一吻也。即為我夫婦之永訣紀念。噫傷兵昏迷中。誤認意娟為其妻。意娟聞傷兵之語。不啻聞納恩之言。芳心震顫。竟俯身與之接吻。低聲曰。君可往彼天國矣。傷兵瞠眼直視。氣息漸微。意娟以巾拭淚。即出門往報醫生。見天空一彎新月。方徐徐自雲中擁出。如佳人之在屏後窺人者。意娟仰天而歎曰。誰為為之。孰令致之。非主戰之罪乎。
- 出版者：
- 鄭汝南
- 日期：
- 出版品發行日期:大正10年3月15日
- 格式：
- 文字檔
- 來源：
- 臺灣文藝叢誌
- 語言：
- 中文
- 範圍：
- 臺灣文藝叢誌
- 管理權：
- 中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
